解封后,徒步朗布依埃森林
文/玛达姆王
发于2020.6.29总第953期《中国新闻周刊》
随着法国逐步解封,被新冠病毒关在家里八周之久的人们终于可以自由出门了,户外俱乐部的队友们马上摩拳擦掌组织活动。
那是6月初的一个周末,还处在解封后的第一阶段,出行范围被限制在离家100公里内。好在巴黎附近有不少适合户外活动的场地,除了东南郊的枫丹白露是攀岩爱好者的大本营,西南郊的朗布依埃森林也是深受巴黎人喜爱的户外场所。
法国人以热爱美酒美食和文艺生活著称,其实他们还热爱户外活动。我参加的这个户外俱乐部成立于1874年,全法国有99000会员,其中巴黎大区有将近5000人。解封后第一次集体活动,是到有90公里步道、62公里自行车道的朗布依埃森林徒步露营。
我从来没住过帐篷,什么装备都没有,本着一切从简的原则马上置办。至于我最关心的事——到底露营地有没有洗漱间和厕所——我勉强压制住忐忑不安的心,不去求证。提前知道又如何呢?难道没有就打退堂鼓?毕竟,能见到久违的朋友、一起爬山徒步,已足够令人雀跃。
等在车站集合,我终于得知,宿营地是完全的荒郊野外,不仅没有自来水,也没有厕所。但看见大家都一副不在乎的样子,我也只好装作无所谓。队友成长的环境都比我小时候优越得多,既然他们能安之若素,我有什么不能适应的?
坐上去朗布依埃的火车,我们提前三站下车,背着装了露营装备和两天口粮的大背囊,徒步向朗布依埃森林前进。
第一次到巴黎的人,往往被这里的繁华优雅和贫穷脏乱并存震惊。其实如果有时间去远郊走走,会发现这些地方才真正代表法国的殷实。
朗布依埃小镇离巴黎市区40多公里,但人口密度只有市区的1/30。这里空气清新,风景优美,难怪历代法国王室很多成员都在这里出生,路易十六、拿破仑以至历任法国总统都有别邸在此。我们一路经过的建筑都精致讲究,花园精心打理过。透过家家户户美丽的白纱窗帘,不难想象窗帘后安宁富足的生活。
一路上除了我们这个10人徒步队,更多是成群结队或者三两结伴的自行车手,偶尔遇上几个跑步的,或者爸爸妈妈带着小孩子在池塘边玩儿。路上还看见骑着高头大马的骑手,也有牵着小马驹溜达的,应该都来自我们刚刚经过的马厩。
像在所有乡下野外一样,素不相识的人们只要相遇,都会微笑问好。四处不见口罩的踪影,一片安宁美好,令人恍惚把全世界那么多人关在家里几个月、谈“新”色变的疫情根本就不曾存在过。
当然这不过是错觉,疫情余威尚在。火车上我们都按照政府规定戴着口罩,见面和道别不再拥抱亲脸。最不容置疑的证据来自专业人士。队友吉莎是医务工作者,刚从抗疫前线下来。她工作的医院有3000个工作人员,其中300人感染新冠病毒。
现在虽然可以自由活动,但关于徒步政府还是制定了非常细致的规则。集体活动人数上限是10人。如果步速每小时4公里,两人之间要保持至少2米距离;如果步速6公里,间距至少5米。不过几个月不见,大家有说不完的话,哪儿还顾得上理会几米距离。
跋涉21公里后,来到早就勘测好的营地。领队比划着林间一大块空地说,这是餐厅。于是大家各自分头在周围搭帐篷。
队友有一顶四人帐篷,刚好够我们四个平时一起在俱乐部攀岩的女队友容身。领队夫妇两人合用一顶帐篷,其他队员都是一人一顶。队员们都是露营老手,技术娴熟,不用人搭手,很快就独立支好各自的“卧室”。
我们四下搜罗,抬回来几根大树枝围成一圈,充当条凳。等一个五人自行车队终于从天而降般从树林里钻出来会合,我们的林间晚餐正式开始。
露营设施可以简陋,但饮食却不可以将就,尤其不能少了酒。出发前一周,领队就发来邮件郑重提醒,徒步宿营的传统是晚上喝酒,请大家各自备酒和下酒小菜。
首先是餐前酒会。我们以地为桌,各人把食物摆在面前地上,有多种火腿、香肠、乳酪、腌橄榄、沙拉、薯片等。每人先各自划拉一点儿,然后传给旁边的人,一圈圈转起来。传过来的酒我都来者不拒,每种倒点儿尝尝,前后喝了三款红葡萄酒,还有白葡萄酒、茴香酒和干邑白兰地,一来是好奇,二来指望酒精能帮助我晚上迅速入睡。
等正餐、奶酪、甜品一道道吃完,已是暮色四合。自行车队推上单车告辞,喝了酒也不耽误他们在黄昏的林间小道继续骑行,都是比我年长的中年人呢。